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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映的〈不可能的任务 7〉,反派不再是某人或组织,而是有自我意识的超级 AI,61 岁的汤姆克鲁斯用肌肉对抗看不见的程式码。电影之外,阿汤哥也加入好莱坞抵制 潮,敦促制片商正视演员对 的担忧。
戏里戏外, 都成了好莱坞的反派。编剧和演员,好莱坞两个最大齿轮,这次一起站在对立面,比起萤幕生杀爱恨,AI 侵蚀好莱坞幕后工作更缓慢,但同样不可阻挡。
7 月 13 日〈奥本海默〉伦敦首映典礼,主演明星提前走完红毯,没有参加放映就离开,留下来的导演诺兰声援罢工:“他们即将为争取公平工资而战。”当天午夜,代表 16 万名演员的美国演员工会(SAG-AFTRA)开始罢工,这是好莱坞演员 43 年来首次罢工,但早有预兆。5 月美国编剧工会(WGA)先敲响罢工警钟。
演员和编剧属利益共同体,擂台对面就是迪士尼、Netflix 等制片商联盟(AMPTP)。罢工导火线之一,是被硅谷至全世界瞩目的生成式 AI,但编剧和演员诉求不同。手握笔杆的编剧不希望作品成为 AI 训练材料,也不想担任 AI 初稿“润稿编辑”,因改写 AI 产生的“垃圾”报酬更少,人类从头来做得更好。
而靠演技和外表吃饭的演员更担心身体所有权。现在用 AI 做出数位替身并不难,问题在使用范围。最近新闻发表会演员工会戳破业界内幕:制片人联盟之前提议演员外表扫描建档后,“数位分身”使用权将永远属于制片公司,哪怕只演一天。
不过制片联盟出面否认。现在数位替身只会在本演员参加的电影使用,其他用途都要经过演员同意,并另外付费,不可能霸王硬上弓,直接拿来永久使用。但没有白纸黑字签约前,演员始终无法心安,他们想像的未来已在 6 月开播的《黑镜》第六季第一集〈Joan Is Awful〉上演。
普通人生活被影音串流窃取并改编成连续剧,生成式 AI 让“女演员”在教堂当众排泄,生活和脸都被不知道的协议授权出去。因和现实高度雷同,讽刺效果拉满,仿佛未来纪录片,让现实演员担心不久后自己形象也会出售,被电影公司以任何正常或不正常的方式使用。美国演员工会罢工口号是:
如果我们现在不挺身而出,都会遇到麻烦。我们会面临被机器取代的危险。
罢工还在进行,形势扑朔迷离,至少可肯定是创意产业对抗 AI 的缩影,创意领域对生成式 AI 的兴起越来越不安,却又将它当成镜子,有种现实和虚拟交织的光怪陆离之感。5 月名导卡麦隆透露,正为下一部〈魔鬼终结者〉写剧本,这次灵感来自现实世界 AI 兴起,如 OpenAI ChatGPT。
演员和编剧担忧逐渐成为现实。几年前成熟的 CGI 技术已让传奇明星詹姆斯狄恩重回大银幕,但生成式 AI 的威胁不一样。AI 新创 metaphysical 经营主打恶搞影片的 TikTok 帐号,年轻的汤姆克鲁斯常常登场,首席执行长将之称为“超真实身分”,是由高清照资讯算出的生物辨识 AI 模型。
这会改变我们创造内容的方式,因为最终使用生成式 AI,比 3D 建模、传统 VFX 和 CGI 等便宜一百倍,最后甚至会比相机便宜。
不远的未来,我们仍需请明星拍片,但他们表演可不受物理位置和时间限制。2 月开拍、2024 年上映的 SONY 电影〈Here〉,是生成式 AI 第一次担任好莱坞制作的重任。汤姆汉克斯等演员将从 20 多岁演到 80 多岁,但无需特效化妆,操盘手就是 metaphysical,从大量拍好片段帮每个特定年龄演员建立和训练 AI 模型。当现实汤姆汉克斯完成一场拍摄,AI 模型就可创建脸部和其他部位的年轻版,过程甚至是即时:
它一遍又一遍这样做……就像透过时间照镜子。
杨紫琼主演电影〈妈的多重宇宙〉也有 AI 参与,用 Runway 生成式 AI 工具辅助创作母女两人变成石头时的对话,石头动起来那段不需逐帧修改,AI 自动化过程,节省了好几天工作日。
配音演员也渐渐被取代。1977 年卢卡斯拍出第一部〈星际大战〉后,詹姆斯厄尔琼斯(James Earl Jones)一直为大反派达斯维达配音,他的声音就是这个角色声音。已 90 多岁的琼斯早该退休了,他决定将声音授权给新创 Respeecher,用历年录音和 AI 演算法,Respeecher 可用旧音档念出新台词。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合作的配音公司 Veritone 甚至认为,每个配音员都该建立声音 AI 模型,既可有更多作品,也能实现人力不可为的演出。
至于编剧早在 GPT-3 时代就有人这么做了。YouTuber @Bradius 看完〈蜘蛛人:无家日〉,好奇 AI 能不能写出能用的剧情,甚至与 2 亿美元的大制作相提并论,结果让他大吃一惊,GPT-3 给了他 21 页脚本,情节起伏、结构紧凑,既讲了彼得帕克和迈尔斯莫拉雷斯(多重宇宙的黑人蜘蛛人)围殴反派克莱文,还穿插漫威高层打算缩减下一部蜘蛛人电影预算的桥段。
成功案例或许是少数,从目前效果看,AI 问题在缺少“灵魂”。如配音细微差异和情感共鸣 AI 无法模仿。《黑镜》系列编剧、艾美奖得主 Charlie Brooler 也尝试用 ChatGPT 写了一集剧本,但 AI 追完全部《黑镜》后却只写出不伦不类的垃圾。
乍看有道理,第二眼就很糟糕……如果深入挖掘,更会发现,哦这不是原创。
讽刺的是,第六季《黑镜》口碑也大幅下滑,失去近未来科技前瞻性,和现实保持微妙同步,没有比这更科幻的事了。就像孙燕姿回应 AI 孙燕姿事件:
人们无法超越 AI 指日可待。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AI 现在还不完美,不代表一年或三年后做不到。好莱坞站在娱乐业前线,对可能出现的未来举起宣战旗帜。
好莱坞罢工当然不是第一次,且常和新技术出现有关,因科技进步代表结构洗牌和利益重新分配。1936 年后有线电视、录影带、DVD 等技术进步,编剧多次罢工,争取更公平的收入,现在除了 AI 直接威胁,串流媒体分成也让他们不满,或说串流也是技术变革的一种。
这牵涉到剩余收益(residual)概念,即作品于电视、影音串流等平台重复播放时的版税收入和电视不同,影音串流节目,编剧不会根据观看数获得多或少报酬,而是只有固定收入,即使参与《怪奇物语》等级的热门影集。更高报酬固然是重要诉求,但不是编剧和演员争取的唯一目标。
串流媒体不仅凭演算法颠覆观众收看方式,也影响内容制作:更快、更便宜,甚至更公式化。某种程度引入生成式 AI,获得演员数位分身授权,改变剧本创作流程,都是服务这个目的,类似大导演马丁史柯西斯所说“爆米花电影就像主题公园”──为满足特定需求制作,表达数量有限的主题。
除了收入稳定,编剧也想找回创作尊严。影音串流兴起前,编剧往往在编剧室一起讨论创作方向,影集每季有 20 多集,确保一年都有工作,但串流平台一统天下后,一季影集只有 8~13 集,节奏更快,会议更短,薪水更少,新编剧也不能有更多经验。
串流时代一切都要去中心化,消费形式也跟着改变,更个人化,更贴近你的口味,人们不像从前一家人坐在电视前,而是各看自己的萤幕。有时内容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每次点击、每个推荐,都是转化率等冰冷数据。
生成式 AI 可为观众量身订做娱乐,处理大量资讯后以最高机率创造复杂独特的内容。当“孙燕姿”唱〈爱在西元前〉,“周杰伦”唱〈富士山下〉,AI 歌手让我们窥见未来音乐模式:歌手、歌曲、曲风、乐器等任君选择,歌词像泰勒丝,但声音像拉娜德芮。
观影模式也可能类似,我们未来订阅的不再是串流媒体服务,而是演员和数位分身,不是看千人一面电影,而是客制化 AI 电影,正是演员竭力抗争的事。从演算法到生成式 AI,都是一条类似脉络,诺兰是积极拥抱技术但行事又老派的电影人,《Wired》采访时他也谈到对 AI 的看法:
对我来说,人工智慧是非常简单的问题,就像演算法这个词,以前是用演算法,现在是人工智慧,都是逃避行为责任的手段。
诺兰认为太推崇某种技术,就会忽略人的责任。更重要的是思考过程,因涉及问题太复杂,无法三言两语解决。回看历史,我们总能看到各种相似性,奥本海默的故事以最残酷的方式,揭露科学与官方间的复杂关系,有很多值得吸取的教训。AI 同样是多主体的共同考验。好莱坞罢工无法阻止技术发展,但可在失控前建立行业标准,重新校准人类的位置。AI 版自己爆红后,孙燕姿坦然回应:
我觉得就像吃爆米花、坐在电影院最好位置看戏的人。
遭 AI 入侵的好莱坞,此刻正在编写和上演自己主演的好戏。
(本文由 爱范儿 授权转载;首图来源:达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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