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3K-AKT-mTOR 通路（简称 PAM 通路）的异常激活在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重要作用[1]。研究显示，PAM 通路异常激活与 CDK4/6 抑制剂和内分泌治疗耐药相关[2]。近年来，靶向 PAM 通路的药物也得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III 期 CAPItello-291 研究证实了 AKT 抑制剂 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为内分泌治疗经治（包括 CDK4/6 抑制剂经治）的 HR+/HER2- 晚期乳腺癌患者带来的临床获益[3]。由此，对 HR+/HER2- 乳腺癌患者进行 PAM 通路检测在预后预测、明确耐药机制、指导精准治疗方面均有重要意义。
PTEN 蛋白作为 PAM 通路的重要负调节因子，通过促进 PIP3 脱磷酸为 PIP2，抑制 AKT 的活化，阻断下游激酶激活，从而阻止了由 PAM 通路激活引起的细胞增殖、生长、血管生成等生理过程[4]。而 PTEN 蛋白表达缺陷会导致这一负调节机制失效，引起 PAM 通路异常激活。2025 美国和加拿大病理学会（USCAP）年会的 2 项研究及 2024 年圣安东尼奥乳腺癌研讨会（SABCS）公布的 CAPItello-291 研究探索性分析就 IHC （免疫组织化学）和 NGS （二代测序）检测 PTEN 的一致性和临床价值进行了深入探讨。「丁香园肿瘤时间」特邀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杨文涛教授就 PTEN 检测的前沿进展以及临床意义进行分享点评。
预测预后、指导治疗，细谈 PTEN 检测的临床意义
在 PI3K/AKT/mTOR 信号通路（PAM 通路）中，PIK3CA 突变、PTEN 缺失/突变及 AKT1 突变等基因异常是导致通路异常激活的关键驱动因素，也是当前 PAM 通路检测的主要生物标记物。PTEN 作为关键负调节因子，其蛋白表达缺陷可导致 AKT 磷酸化水平异常升高，促进肿瘤发展。在乳腺癌患者中，PTEN 蛋白表达缺陷的比例并不低。一项纳入 4,895 例乳腺癌患者组织样本的回顾性研究显示，PTEN 基因变异的发生率高达 54.8%（7.0% 的病例中携带 PTEN 基因突变和/或 51.4% 的病例存在 PTEN 蛋白表达缺陷）[5]。而相较 PTEN 表达正常人群，PTEN 蛋白表达缺陷乳腺癌患者的预后相对更差[6]。且有研究证实，PTEN 蛋白表达缺陷与 CDK4/6 抑制剂耐药密切相关[7]。由此可见，PTEN 检测在 HR+/HER2- 乳腺癌预后预测、耐药机制方面均有重要临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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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S 是 PIK3CA/AKT1/PTEN 基因变异的常用检测方法之一，可一次性检测 PTEN 基因的多种不同类型变异。而 IHC 检测可有效识别因基因突变或其他机制如翻译后修饰异常等所致的 PTEN 蛋白表达减弱/缺失。那么，在 PTEN 检测方法的选择上，IHC 和 NGS 有何异同，应如何选择呢？
IHC 与 NGS 协同互补，为乳腺癌精准诊疗添砖加瓦
目前，关于 NGS 和 IHC 方法学对于乳腺癌中 PTEN 异常的检出一致性报道甚少。本文整理了 2025 USCAP 和 2024 SABCS 关于两种检测方法的一致性的研究，以期为临床进行 PTEN 检测带来新的思路。
2025 USCAP：Immunohistochemistry and Next-generation Sequencing Are Complementary Tests in Identifying PTEN Inactivation in Breast Cancer[12]
免疫组织化学和二代测序可互补识别乳腺癌中的 PTEN 失活
图 2 2025 USCAP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杨文涛教授团队 Poster 全文
免疫组织化学和二代测序可互补识别乳腺癌中的 PTEN 失活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杨文涛教授团队就 IHC 和 NGS 检测 PTEN 的一致性进行了探索。研究纳入了 2023～2024 年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FUSCC）就诊且经 NGS 检测（FUSCC NGS panel）的 浸润性乳腺癌病例。对组织样本使用 VENTANA PTEN SP218 抗体进行 IHC 评估 PTEN 蛋白表达，分析经 IHC 检测 PTEN 蛋白表达与经 NGS 检测的 PTEN 体细胞变异之间的相关性。
图 3 85 例浸润性乳腺癌中 PTEN 及其他基因异常
结果显示，PTEN 体细胞变异的发生率为 2.52%（63/2500），其中 2/3 的 PTEN 突变位于 5、7、8 号外显子。最常见的 PTEN 基因变异类型是错义突变，其次是移码缺失。TP53、PIK3CA 和 DEK 是 PTEN 最常见的共突变基因。
共 85 例样本同时具有 NGS 和 IHC 检测结果。57 例经 NGS 检测为 PTEN 变异的乳腺癌样本中，有 41 例（71.93%）PTEN 蛋白表达缺失，8 例（14.04% ）PTEN 蛋白表达减少，8 例（14.04% ）PTEN 蛋白表达正常。NGS 检测 PTEN 体细胞突变与 IHC 检测 PTEN 蛋白表达缺失间的一致性为 71.76%（kappa = 0.404，p < 0.001）。
表 1 乳腺癌中 IHC 检测的 PTEN 蛋白表达情况与 NGS 检测的 PTEN 体细胞突变结果比较
这项研究证实，在乳腺癌患者中使用 IHC 检测 PTEN 蛋白表达缺陷和 NGS 检测 PTEN 变异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因而，IHC 可能是一种可行的检测 PTEN 失活的检测方法。由于 PTEN 蛋白表达还受到多种非 DNA 来源因素的调控，乳腺癌患者使用 IHC 和 NGS 进行检测可能起到互补的作用。
2025 USCAP：Correlation of Immunohistochemistry with Next Generation Sequencing In Identifying PTEN Abnormality in Breast Carcinoma[13]
IHC 与 NGS 在识别乳腺癌 PTEN 异常的相关性
USCAP 中另一项研究也探索了 IHC 和 NGS 检测乳腺癌 PTEN 异常的相关性。该研究纳入了 2 个队列，分别为晚期/转移性乳腺癌样本（队列 A）和随机选择的乳腺癌组织微阵列样本（队列 B），对队列 A 进行 NGS 检测（oncomine V3，Thermo Fisher），和 PTEN IHC 检测（Dako，6H2.1），分为 PTEN 蛋白表达保留（完整或减少）、缺失和不确定。
图 4 IHC 检测的 PTEN 蛋白表达保留（完整或减少）、缺失和不确定的组织切片
摘要公布了队列 A 的结果：89 例样本中，13 例（14.6%）样本经 NGS 检测为 PTEN 变异，其中 9 例为导管癌/非特殊类型（NOS）（69.2%）、2 例小叶癌（15.4%）和 1 例黏液癌（7.7%）；9 例 Nottingham 分级 2 级，2 例为 3 级。经 NGS 检测为 PTEN 变异的乳腺癌大多为 ER+/PR+/HER2-（10 例，76.9%），其余为 ER+/PR-/HER2-（3 例，23%）。
对队列 A 的 PTEN 变异的样本进行 IHC 检测，结果显示 66.7% （8/12）病例呈 PTEN 蛋白表达缺陷；PTEN 野生型样本中有 93.8%（61/65）显示出 PTEN 蛋白表达正常，3%（2/65）显示出 PTEN 表达缺失和不确定的染色。
表 2 队列 A 的 NGS 检测和 IHC 检测结果一致性对比
这项研究结果再次证实，IHC 检测的 PTEN 蛋白表达状态在大多数 PTEN 野生型和一部分 PTEN 基因变异的乳腺癌样本中一致，强调未来在临床实践中对乳腺癌患者进行 IHC 联合 NGS 检测的重要性。
2024 SABCS: Capivasertib–fulvestrant for patients with HRpositive/HER2-negative advanced breast cancer who had relapsed or progressed during or after aromatase inhibitor treatment: exploratory analysis of PTEN deficiency by IHC from the Phase III CAPItello-291 trial[14]
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治疗经芳香化酶抑制剂（AI）治疗后进展或复发 HR+/HER2- 晚期乳腺癌：来自 III 期 CAPItello-291 试验的 PTEN 缺失 IHC 探索性分析
图 5 CAPItello-291 研究探索性分析
III 期 CAPItello-291 研究确证了 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可显著改善内分泌治疗进展（含 CDK4/6 抑制剂进展）的 HR+/HER2- 晚期乳腺癌患者的 PFS，无论是 ITT 人群（7.2 个月 vs 3.6 个月，HR = 0.60，p < 0.001）还是 PIK3CA/AKT1/PTEN 基因变异人群（7.3 个月 vs 3.1 个月，HR = 0.50，p < 0.001）[3]。而在 2024 年 SABCS 公布的 CAPItello-291 探索性分析结果中，在 367 例获得 PTEN IHC 检测结果的样本中，70 例（19.1%）呈 PTEN 蛋白表达缺陷。
在 NGS 与 IHC 检测的一致性方面，PTEN 蛋白表达状态（SP218 抗体染色）与基因改变状态（F1CDx panel 检测）的总体一致性为 87%，阳性一致率为 72%，阴性一致率为 89%。
图 6 IHC 和 NGS 检测的 PTEN 状态的一致性
该探索性分析还提示，在 PTEN 蛋白表达缺陷的患者中，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也展现出了 PFS 获益（9.3个月 vs 3.7 个月，HR = 0.52，95% CI 0.28～0.93）。而在 IHC 检测为 PTEN 蛋白表达缺陷且 NGS 检测为 PIK3CA/AKT1/PTEN 基因变异的患者中，这一疗法为患者带来了 PFS 获益（9.3 个月 vs 3.7 个月，HR = 0.43，95% CI 0.20～0.92）。
图 7 经 IHC 检测为 PTEN 蛋白表达缺陷的肿瘤患者中，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组 vs 氟维司群组的 PFS
图 8 经 IHC 检测为 PTEN 蛋白表达缺陷且 NGS 检测为PIK3CA/AKT1/PTEN 基因变异乳腺癌患者中，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组 vs 氟维司群组的 PFS
专家点评
PTEN 是 PAM 通路中重要的负调节因子，其蛋白表达缺陷与乳腺癌不良预后、CDK4/6 抑制剂耐药密切相关。目前，针对 PAM 通路的靶向药物在 HR+/HER2- 晚期乳腺癌取得的令人惊喜的疗效，使得针对 PAM 通路的检测备受关注。鉴于 PAM 通路药物可及性和乳腺癌精准治疗的要求，《美国国家综合癌症网络（NCCN）乳腺癌临床实践指南 2025 年第三版》[15]、《2024 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快速更新》[16]以及《晚期乳腺癌基因检测热点问题中国专家共识（2021 版）》[17]均推荐 HR+/HER2- 晚期乳腺癌患者进行基于 NGS 或 PCR 的 PIK3CA/AKT1/PTEN 基因检测。
目前，临床研究中，针对 PTEN 变异的检测方法包括基因测序和免疫组织化学检测。在 2024 SABCS 发布的 CAPItello-291 研究的探索性分析已经初步证实了 NGS 和 IHC 检测乳腺癌 PTEN 异常的较高一致性[13]。本次 2025 USCAP 的两项研究则再次为两种检测方法的一致性提供了证据。在 FUSCC 队列中， IHC 检测 PTEN 蛋白表达缺陷和 NGS 检测 PTEN 变异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可达 71.76%[11]。另一项研究也支持两种检测方法的 PTEN 变异状态存在相关性[12]。以上研究结论均支持 IHC 作为 PTEN 检测的有效方法。
从机制而言，PTEN 蛋白功能缺陷可由基因突变、启动子甲基化异常、RNA 调控异常或翻译后修饰异常等多种原因导致[10]。NGS 能从基因变异层面进行检测，而 IHC 则直接针对蛋白层面进行检测，也可有效筛选因表观遗传异常等机制所引发的表达缺陷。以上几项研究结果均显示，PTEN 蛋白异常的检出率高于基因变异，可与 NGS 互为补充，全面评估患者的 PTEN 状态。对于经济条件有限的患者或地区，IHC 也可作为 PTEN 异常乳腺癌患者的初步筛查手段。
值得一提的是，CAPItello-291 研究的探索性分析显示内分泌治疗经治的 HR+/HER2- 晚期乳腺癌患者，若存在 PTEN 蛋白表达缺陷，也可从 Capivasertib 联合氟维司群的疗法中获益[13]。这一结果强调了对 HR+/HER2- 晚期乳腺癌患者进行 IHC 检测 PTEN 蛋白表达的临床有效性。
目前，PTEN IHC 检测在临床上主要应用于子宫内膜癌和前列腺癌，在乳腺癌检测方面还缺乏公认的判断标准。未来在乳腺癌 PTEN IHC 检测的抗体、检测平台、判读标准、疗效相关性、方法学一致性等方面还需进行更多探索，实现 PTEN IHC 检测的标准化和同质化，从而为患者提供精准治疗的参考依据，推动 HR+/HER2- 乳腺癌的精准诊疗。
专家介绍
杨文涛 教授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病理科副主任
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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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策划：唐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