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名瑞典科学家于1901年

　　首次发现古城楼兰后，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的楼兰遗址就成了众多中外探险家向往的地方。


　　1995年9月，国内一支科学考察队对那里进行了为期10天的考古探险。他们的目的是找到古籍中记载的楼兰王古墓，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直升飞机将在当晚来接他们回大本营，结束此次行动。队员索云飞是Ｒ大学考古系青年讲师，他不想无功而返，就向领队提出利用最后的10小时再出去碰碰运气，如能找到古墓自是万幸，找不到也就死心了。领队同意了他的要求，并嘱咐他20点前一定要赶回驻地。索云飞带上干粮和饮水，独自走出了帐篷。

　　正午时分，他已走了30多里，可除了几十棵枯死的胡杨、沙柳外，什么也没发现。沙漠里酷热难挡，地表温度高达80℃。他感到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花生，快给炒熟了。他不停地饮水，不停地出汗，但皮肤始终是干的——汗水一冒出来就给蒸发掉了。

　　索云飞手脚并用，吃力地爬上一个100多米的大沙丘，发觉对面就是孔雀河。这条季节性河流已经干涸，但河床上较湿润，长着不少仙人掌、鸦葱、蜡菊。他举起望远镜，仔细地搜索着，只见沙丘下不远处有一个洞，黑乎乎的，特别显眼。他觉得那个突兀的洞大有文章，便往地上一躺，顺着沙坡滑了下去。

　　到了近前一看，洞口直径约１米，洞壁洞外布满了零乱的小脚印，无疑是个野兽穴。索云飞顿时泄了气唉，神奇的古墓究竟在哪里呢？也许它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他漫不经心地朝里看了看，洞是斜插下去的，很深，用手电一照，只见一面石门挡在洞底，上面刻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不管是不是古墓，也得下去看个究竟。冒险是他的本能。

　　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摸到洞底，又从石门旁钻过去，索云飞进入了一条长长的青石筑成的通道。大概由于外面太热了，所以不断有冷气涌出来。顺着台阶走到顶头，又有一道一尺多厚的石门，但已被打开了。走进去一看，正是高大敞亮的墓室。楼兰王古墓就在眼前索云飞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时外面传来风的呼啸，是沙尘暴来临了

　　如果布置上明亮的彩灯，那么这里堪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区区一支手电的照射，也足见它的华美多姿。精美绝伦的浮雕，栩栩如生的木刻，晶莹剔透的和田美玉，这座牢固宏伟的纯石建筑真令人叹为观止。它的规模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更让索云飞惊奇的是，里面没有一点儿腐臭味儿，反而弥漫着一股缥缈的香气。

　　这一切证实，古国楼兰曾在罗布泊边的绿洲上创造过高度发达的文明。后来，由于气候恶化，沙漠扩大，才使他们迅速衰败，以致彻底消亡了。楼兰王古墓便埋在了厚厚的流沙中，成为千古之谜。

　　索云飞迫不及待地想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他打着手电慢慢往里走，很快便看见了排列整齐的几十口红木棺材。棺材位于汉白玉底座之上，有大有小，上面雕刻着古朴图案，没有腐朽迹象，保存相当完好。索云飞正在忘情地观摩，忽然听见一连串愤怒、急促的嘶叫声。由于墓中十分寂静，加之这叫声来得过于突然，索云飞惊骇不已，大脑立刻一片空白。他手足无措地四处观望，只见十几米外一口大棺材下面，赫然坐着四具干枯的僵尸。僵尸背靠背，保持着死前的姿势，模样极其恐怖。索云飞以前倒是见过不少骷髅和骸骨，但从未见过这种肉包骨的干尸。他们眼窝深陷，眼球尚存，双颊肌肉萎缩，两排牙齿凸现，尤其抢眼。丧失了方位感的索云飞分明觉得，那嘶叫声就是他们发出的，莫非这是护墓的武士，抑或楼兰王的阴魂在诅咒他？索云飞顿觉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恐怕任何一个有思维能力的正常人也经受不住这一切。

　　索云飞比常人略胜一筹，没休克。他坐在地上，两眼便瞅见离他七八米远的香炉下，挤着几十只狼崽，小眼睛绿莹莹的，正冲自己示威呢。原来是它们在叫索云飞惧意顿消，立即站起身。看来这里是狼穴，狼可能在掏洞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洞天福地”，便据为己有。眼下大狼为了喂饱它们的孩子，出去狩猎了。抓紧时间，千万别跟狼群“撞车”，他想。

　　狼崽子才出生不久，对他构不成威胁。他壮着胆子走向那四具僵尸。他们的四周散落着许多金银财宝，肯定是盗墓贼。他们打开石门冲进古墓，成了这些财富的主人。只可惜，意外灾变突然降临，他们没能走出古墓，守着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么眼睁睁走向了死亡。黄金有时真不如一块儿干粮，一杯水，甚至一团空气。不过，他们死得倒也从容，如果是结义的兄弟，算是做到“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了。

　　索云飞感慨万千。蓦地他感觉有点胸闷，呼吸不通畅，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立刻打着手电，向外跑去。那一抹亮光已不见了，流沙已堵住了洞口，是大风暴作的怪。墓室是全封闭的了，氧气会很快耗尽，他将被活活憋死索云飞此刻才觉得自己只身闯古墓是过于莽撞了，他打开无线报话机呼唤考察队。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沙层很厚，一声回音也没有，只能靠自己了。他伏下身，发疯般挖起沙子来。

　　由于劳累和缺氧，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这无形中加深了他的恐惧。更不幸的是，洞是冲下的，越挖，沙子流得越欢，他不仅未能向外移一寸，反而倒退了许多。他明白自己的努力是完全徒劳的，不得不停住手，绝望地呜咽起来。

　　生命已所剩不多，无论是否情愿，他都得接受这个现实。楼兰王古墓将是他的葬身之地。穿过令人窒息的重重黑暗，索云飞又默默地回到干爽的墓室中。他擦净手上的血，掏出圆珠笔，分别给父母和妻子写了一封遗书。写着写着，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后悔吗？不。一个探险家死于探险途中，这是件快乐的事情。这样想着，恐惧已烟消云散。索云飞又打开考察日志，写下了自己如何找到古墓及在古墓中的所见所闻，希望后来人发现后转交组织，能对考古研究有所裨益。

　　写完后，他又在墓中浏览起来。一个棺材的盖缝里插着一把钢钎，这吸引了索云飞的注意。看样子那几个盗墓贼打算撬开它，却未能如愿。他想：我何不接茬撬开它，看个究竟呢？饱饱眼福吧，死也要死个痛快

　　他上前抄起钢钎便撬起来。棺材盖封得极严密，累得他直喘。那几十只狼崽子也觉出情势不妙，一起撕心裂肺般哀叫起来。十几分钟后，棺材盖终于撬开了。索云飞刚要朝里看，猛觉小狼们全都哑巴了，一声不吭，墓室陷入了诡异般的死寂。再一细听，洞口外隐约传来扒沙声和大狼的长嚎他撒了手立刻跑到洞口，只见沙子正在向里涌动，外面一片嘈杂，老狼正起劲地掏洞呢，它们是来救孩子的这下他也有救了索云飞登时喜极而泣。他已打算去阴间报到了，阎王爷却不给发通行证

　　可爱的沙漠野狼，你们不仅帮我找到了楼兰古墓，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如何感谢你们呢？可狂喜中的索云飞转念一想，不对，这群狼一拥而入，发现了我这个闯入者，肯定会把我撕成碎片自己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然而，墓室中空荡荡的，很难藏下一个大活人，况且狼的嗅觉又极灵敏，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团团转，目光停在了那口撬开的棺材上。有了就到那里面躲会儿吧，保证万无一失

　　他上前掀开棺材盖，顿觉一股浓烈的香气喷出，令人眩晕，里面填满了几种名贵稀有的香料。索云飞把那些干燥新鲜的香料尽数扒出来，终于看见了尸体。揭开尸体面部的蓝绒纱巾，一看，却是一名绝色的少数民族美女，保存之完好令人瞠目结舌，脸上的肌肉还有弹性呢。只见她枕着长发，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犹如睡熟了一般，生前年龄不超过２０岁。可谁又能知道，她已在这里睡了多少年索云飞不忍心惊动她，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一旁，自己钻了进去，又把棺材盖合好，只留了一条细缝通气。紧挨着这位楼兰千年女尸，索云飞心想：姑娘，咱俩可真有缘啊，恕我冒犯，打扰了你的一帘幽梦，只求您千万别炸尸，小生这厢有礼了。

　　片刻，便听到外面一阵大乱，几十只老狼都冲了进来。它们没觉察索云飞的存在，叼起小狼崽子，又匆匆撤离了。索云飞确信狼群已出洞，忙起身钻出棺材，将那女尸摆好，合上棺材盖。他打着手电跑到洞口一瞅，好险呀，还有一丝亮光，流沙正朝里灌呢快跑，否则来不及了他手脚并用，拼命向洞外钻去，跟狼没什么两样。

　　他终于钻了出来，抖落身上的沙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真像作了一个噩梦。狂风仍在咆哮，尘暴遮天蔽日，天光正急速地暗下来，黑夜马上要降临了。

　　索云飞打开无线报话机，大声呼叫考察队。

　　选自《中外故事》199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