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
《亲爱的格洛莉娅》是戛纳电影节平行单元影评人周的开幕影片。影片放映后,听到好几位观众感慨,看到后半程哭惨了。我的泪点高,并没有哭得稀里哗啦,但也实实在在被感动到。这是一部很私密的小成本艺术电影,导演玛丽·阿玛苏克里(MarieAmachoukeli)是2014年获得戛纳金摄像机大奖的《派对女孩》的三位联合导演之一。
《亲爱的格洛莉娅》讲述6岁的小女孩克莱奥从出生起就由保姆格洛莉娅照顾,后者陪伴她的日常生活,每天接送上学,带她看医生、配眼镜,为她洗澡,看她摔倒了也会非常心疼。在父亲为工作无暇顾及她的日日夜夜,格洛莉娅像她的亲人,更像一位“替代母亲”一样陪伴她成长。
某个下午,格洛莉娅接到电话,远在非洲的母亲因为癌症去世。她不得不返回自己的家乡,那里还有她自己的三个孩子需要人照顾。通过穿插其间的动画,我们知道克莱奥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也因癌症去世。早已建立深厚感情的保姆格洛莉娅突然要离开,让克莱奥平静幸福的小世界瞬间轰塌。好在格洛莉娅许诺,二人很快会再见面。几个月后,克莱奥飞往佛得角,在那里和格洛莉娅度过了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
影片带有自传性质。放映后导演透露,影片直接受到1964年美国导演罗伯特·斯蒂文森(RobertStevenson)的作品《欢乐满人间》的影响。那部广受欢迎的作品,也是讲述父母忙于工作、保姆为孩子情感输出的故事,而叙事上同样采用动画和真人交织的形式。
剧情片中穿插动画已不新鲜,有时还会因为过于炫技而显得做作。但《亲爱的格洛莉娅》却拍出了新颖又贴切的效果。故事段落的过渡,借助近乎抽象的动画画面,除在不同色彩营造的氛围中交代故事信息外,无论是爆发的火山、深不见底的海水,还是黑暗中闪烁的星星点点的光芒,都给观众带来强烈的情绪感受。悲伤抑或喜悦的底色,加上一种温柔的童话色彩,正好和孩子的世界吻合。
影片能够成功将观众带入,离不开小女孩的表演。这个偶然进入导演视野的小演员,有着一张普通孩童的面孔,稚嫩天真的外表下又似乎藏着无数情绪,有着超越年纪的成熟。从小女孩的视角出发,镜头跟随小主人公来到西非佛得角,却并没有将这里变成异域风情的明信片来展示。克莱奥在保姆一家的带领下,直接走进当地的习俗和日常生活中。众多的特写和近景,贴近小女孩表现力十足的脸,捕捉情感带来的细微流露,同时也给空镜和镜头之外看不到的画面留出了想象空间。
直到最后一幕,镜头视角才突然离开小女孩克莱奥,转到了格洛莉娅身上,她将和克莱奥在一起时的微笑坚持到了最后。的确,能够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很幸福,需要我们用微笑来珍惜。而机场分手拥抱后,格洛莉娅独自一人走在回程路上,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典型的文艺片,没有大明星,没有大场面,凭借导演的真情实感和巧妙的艺术提炼,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哪怕不是血缘关系的亲情拍摄得入木三分。克莱奥睁着大眼睛痴痴地看着格洛莉娅,说道“我的记忆里只有你”,那是一个孩子成长中的依赖和信任。他们的关系也早已超越了雇佣关系,不是亲人而胜似亲人。虽然只言片语的细节中,我们可以很清楚地了解到故事背景:来自非洲的移民保姆,放弃抚养自己孩子的机会,来到欧洲为别人照顾小孩,希望挣到足够的钱再回到家乡开旅馆,为未来的舒适生活打下基础。但在这个真诚且只专注于情感的作品中,导演丝毫没有放入更多社会阶层或者政治议题内容的野心。
影片也是一个成长的故事,6岁的孩子不得不面对分离的痛苦,学会在其中成长。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克莱奥扮演的小女孩的演变,从对保姆的独占,到需要和格洛莉娅家里的孩子分享母爱。再之后,当格洛莉娅女儿的孩子出生,克莱奥不再是保姆关注的唯一重心。小孩子天然的妒忌、敏感和孤独,也得以真实细腻地剖析。在已经习惯了对保姆的拥有和依赖之后,克莱奥要学会分享,学会别离,学会和其他有着不同经历的孩子共处。这个夏天,注定是她人生未来岁月里永远无法忘记的。
某种意义上,影片也是对女性无私奉献的褒扬,扮演保姆格洛莉娅的Zego本人和片中角色有着许多类似的经历。自传性质的角色,让她的表演看起来自然放松,真实准确。许多移民保姆,为了生存或者更好的未来,以远离自己的亲生孩子为代价,将满腔的母爱奉献给了需要照顾的别人家的孩子。选择这样一部作品为戛纳平行单元影评人周开幕,可以一窥2022年上任的艺术总监爱娃·科恩(EvaCohen)的选片趋势。毫无疑问,作为女性选片人,她对真实细腻情感的女性题材给予了更多关注。